最后一握，何晴离世前最后的温暖

消毒水的气味在走廊里游荡,林远的手指被母亲的手攥得发疼，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，像一记永远无法停摆的倒计时，何晴的眼皮微微颤动，浑浊的眼球里浮着最后一层雾气，仿佛溺水者徒劳地抓握浮木。

"妈，护士说要换药了。"林远轻轻摇晃母亲的手，发现指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，这些汗水沿着母亲嶙峋的掌纹蜿蜒而下，在苍白皮肤上蚀出蜿蜒的沟壑，何晴的喉间发出沙哑的呜咽，像是风箱在锈蚀的胸腔里艰难喘息。

换药护士推门进来时,林远下意识将母亲的手藏进被窝，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让何晴突然剧烈颤抖，她像触电般抽回手，五指竟在床单上抠出五道深痕。"小远..."她翕动的嘴唇吐出支离破碎的词语，浑浊的瞳孔突然泛起清明，"手...手..."

林远看着母亲布满老年斑的手在床单上徒劳抓挠,终于明白她想要做什么，那些被病痛蚕食的手指，此刻正像垂死蜘蛛般痉挛着，仿佛要穿透时空的阻隔，死死攥住他此生最后一缕温度。

"妈，手冷。"林远握住她抽搐的指尖，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蔓延至心脏，何晴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，疼痛却像暖流般熨帖着灵魂，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，林远看着母亲的手在痉挛中完成最后一次壮举——那些布满裂痕的手指，像扎根的藤蔓般将他拽向生死边缘。

当林远从恍惚中惊醒时,何晴的手已经变得像标本般僵硬，床头监控屏上的波浪线化作笔直的射线，护士正在给她擦拭身体，医用棉球拂过她凹陷的锁骨时，带起一缕灰白的风，他下意识去抓那只曾经温暖过自己整个童年的手，却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的金属——呼吸机管道正从她的鼻孔里缓缓抽出。

"小远，帮妈妈..."最后的耳语被吸氧机吞没，何晴的眼皮终于落下，像两片凋零的银杏叶，林远颤抖着翻开她嶙峋的手背，发现那些曾被化疗灼伤的伤口正在以诡异的速度愈合，新生的皮肤下，隐约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纹路。

三天后,林远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母亲最后的秘密，泛黄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医院收据，日期是离世前三天，收据背面用颤抖的笔迹写着："给儿子买冬被，医生说最后时刻要保暖..."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爱心，里面填满密密麻麻的"小远"。

殡仪馆的车灯刺破夜色,林远攥着母亲织到一半的深蓝色围巾走向停尸间，门开时，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飘了出来——那是母亲病房永远存在的味道，防腐柜里的何晴穿着他童年最爱的红色毛衣，手指微微蜷曲，仿佛下一秒就要握住他流血的耳垂。

三个月后,林远在大学宿舍对着电脑屏幕发呆，浏览器弹出新闻：某医院成功完成临终关怀实验，患者通过特殊装置在离世瞬间与亲人保持肢体接触，照片里，老人枯枝般的手正紧紧扣住年轻儿子的手腕，背景时钟显示00:00。

他猛地站起,撞翻了键盘上的咖啡，屏幕上的日期是今天，正是母亲离世的日子，林远冲向阳台，夜风掀起他未系好的围巾，深蓝色毛线在风中翻飞，像极了母亲织到最后漏掉的几针。